“写作源自想象,但想象要根植于人生经历,如此描写才会真实。”小说写作班的教师说到这里时抬头看了台下的学生一眼,准备跳过这一段继续讲下去。可是今天他的运气不太好,台下有一名学生适时举手把他拦了下来:“教师,那我们要如何描写死亡呢?”
这事可不容易讲分明,不如,就请一向擅长长话短说的海明威来为倒运的小说班教师代下课吧。
海明威的生长小说《尼克·亚当斯故事集》里有一篇《印第安人的营地》,就狠狠地带着少年尼克看了一回死亡,他是怎样描写死亡的?
这一天,尼克和他的医生父亲前往对岸的一个印第安营地去协助一名难产的印第安妇人,她曾经待产两天了,还生不出来。“她躺在双层床的下铺,盖着被子,肚子鼓得高高的。她的头侧向一边。上铺躺着她的丈夫。三天以前,他把本人的腿给砍伤了,是斧头砍的,伤势不轻。他正在抽板烟。”医生用一柄大折刀为妇人做剖宫产手术,然后用三米长的细肠线把刀口缝合起来。小孩顺利出生,妇人却累得脸色惨白,双眼紧闭,“什么也不晓得了”。此时,只用粗陋工具就完成一次消费手术的医生心情轻松了起来,他想到了那个还躺在上铺、不用忍耐消费之痛的丈夫,说:“我得说,他倒是真能沉住气。”他把蒙着那个印第安人的头的毯子揭开来,他的手被沾湿了。“他(上铺的丈夫)的脖子贴两个耳根处有一道大口子,鲜血直冒,使躺在床铺上的尸体全浸在血泊里。”
生和死同时停止着,同样以一把粗陋的刀完成。医生想要阻止尼克看到上铺这一幕,可是来不及了。之前,尼克看到了消费的过程,理解了“生”;如今,他也看到了死,可是他和读者以至作者一样,无法搜索经历,继续想象“死”。
海明威的写作一向得力于他的“冰山理论”:冰山在海里挪动很是庄严雄伟,这是由于它只要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水底下的局部占整座冰山的八分之七,但凡你晓得的东西都能删去。也就是说,作品的内文(冰山显露海面的局部)描写的是作家未知、无知的局部,它是一个谜,因此能够描写一切,当然,也包括死亡。死亡只能想象,那么,要如何启动读者的想象呢?海明威选择让尼克来按下按钮。
故事结尾的中央,尼克和医生父亲坐船分开印第安营地,“尼克把手伸进水里,让手跟船一同在水里滑过去。清早,真是冷飕飕的,水里倒是很暖和。清早,在湖面上,尼克坐在船艄,他父亲划着船,他非常有把握地置信本人永远不会死”。
尼克的想法像一盏小灯,反衬得四周的一切愈加黑暗起来,它是那么没有压服力,因此读者只能纷繁潜入水底,去查看那关于死亡的“已知局部”——被海明威用红笔删掉的局部——能否能为倾斜的故事带来一点支撑。
海明威說完立即收起红笔,走出教室,基本不给那些将头探出水面的学生任何举手提问的时机。